春节的守候：回不去的月月年年

儿时夜晚可以看到星星，所以我常常仰望星空，隔着大气和厚厚的云，想象光芒一寸寸贴近。

我喜欢星星守望月亮的距离。

但比这星空更美的守望，在后来想起，却是一种不安躁动的欢愉。那时我耳朵异常灵敏，总在夜里警觉地竖着。小时候觉得从医是件极为神圣的事，母亲回家隔三差五，脚步声门外几米也就听得清晰。每到那时，我都跑地前所未有的快，老木门被推得吱吱呀呀，叫嚣着被打扰的睡眠。而我却兀自抱着母亲，心里像吃了满满一罐蜜，比过年还甜。

月凉如水，夜色阑珊。我嗔怪着吵闹却总也不忍，爆竹阵阵最思亲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，空气是特有的冷暖交织，掺杂着爆竹的余腥。饭菜的油脂味儿最配猩红色的年画，老人们清扫着屋子，邻里争吵不再。这时候欢乐幸福最彻底，我能听到老家木门吱呀的声音，夜色降临了，我看到星空，数着守望的距离。

守望到底要多远呢?从医院走回家，我用脚步丈量着距离。然而我总也笨拙，数着数着愣起神，忘记走过的路。所以我想，应是远的吧，我盼望母亲，我的家人盼望我，在这爆竹喧嚣的年，月月年年。

盼望着回不去的月月年年。

年三十没有星，绚丽的烟花淹没了身后的星光。我的守候从家里变到医院，时间依旧静谧无言，电视荧幕亮起，反倒像是星光眨眼睛。我的耳朵还是警觉着，机敏得很。从医是神圣的，却也是辛苦的，我拼命渴望治愈，就像多年前的母亲。

门外脚步声依然听得清晰，应该是急诊的手术病人到了。我跑到门前。一个担架车，一个血淋淋的病人，一张面目全非的脸，一群焦急的人们。“鞭炮爆炸意外，紧急手术，抢救病人。”医生用最简洁的话下达了医嘱。我和我的同事们迅速推病人进入手术室。输液，输血，麻醉，手术器械，灯光，一切抢救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窗外已爆竹连天，房间里只有手术器械的声音和监护仪偶尔的响声……5个小时后，我和同事们把病人送到重症监护室。回来，已经是凌晨3点了，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食堂送的年夜饺子早已凉透。

终于松口了气，疲惫地走到窗前。隔着大气和厚厚的云，我仿佛看到家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，母亲做了最爱吃的糖醋鱼，电视里演着的春节晚会，孩子含着泪的双眼，流露出的委屈、不舍、期盼……

我低头，身上的白大衣忽然使我想起那些守候的距离。那些一步一步，忽然近的只剩老门吱吱呀呀，一切欢乐的彻彻底底，我们拥抱，我们团圆。

突然想到那个病人明天就会苏醒，想到那些家属刚刚握到我们的手激动地连连说谢谢，心里像吃了满满一罐蜜，比过年还甜。

我推开窗，深沉的夜空中，星星又在守望它的月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文 即墨市人民医院 仲海燕）